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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二月照超音波之後,長達半年在和卵巢的小腫瘤拉扯,到八月決定動手術,開進去才知道子宮內膜異位之嚴重,導致腹腔和背側到處都有沾黏。影響到腸胃、輸尿管、脊椎附近肌筋膜和輸卵管。從手術後就開始接受針劑賀爾蒙治療,身體副作用很大,雖然有中醫幫忙調養,但還是很深的感覺到我的身體不是我的身體。總體來看復原的算很順利,腫瘤化驗也沒有癌細胞,感恩大過於驚慌和辛苦。
八月我休息了一整個月,體會到中醫師說雖然外面傷口不大,但其實裡面攪動了非常多,元氣大傷,不能急。我也開始找一些方法來支持自己的身體,開刀的醫師說我「養了」內膜異位很多年(至少十年)才會這麼嚴重,我不禁回顧過去十年是多努力的在撐著自己,好像要活下去都要費盡力氣。在同一份工作上待了十年為我來說是生命的里程碑,但似乎必須要調整一下活著的模式,否則要怎麼能讓身體有所轉換和修復呢?
在網路上看到人智學的律動按摩已經很多年,但一直沒有經驗過。2016媽媽剛過世的那一年,我的身體變得非常不穩定,幾乎完全沒有辦法被觸碰,連過去最熟悉的關節釋放都太多了,那時我找到了頭薦骨能量個案,做了好幾次,慢慢覺得有些支持、穩定一些之後,接著找到I AM的個案工作,整合了頭薦骨、能量平衡和律動按摩合為一種動態而自由的個案。但其實我也只能承受介於頭薦骨和律動按摩之間的觸碰。從See那裏我開始認識到人智學,也喜歡上泥煤油溫和又穩定的包覆。算算從媽媽離開後,整整過了兩年幾乎只能躺著被支持的日子,也慢慢在Rachel老師的草藥治療和瑜伽練習裡重新找到一種穩定。雖然還是很困難,但我終於停了服用十多年的西藥,這為我而言,是嶄新的開始。
沒想到停藥不到一年,2019年四月,發生了一場車禍,我的腦部受到重擊,全身結構也壞掉了,躺了一個月,在西醫治療到沒有辦法之後,醫師坦言說可以去找其他的療法。我才開始接受穩定的中醫和結構治療,好不容易穩定一些,2020年,也就是去年,又是一陣波濤。
回到去年八月的某一天,躺在床上休養,看著白色的牆壁,我腦中又浮現出律動按摩,忽然想起有一年我買了小屋的手熬油,那是一瓶充滿溫度的油,抹在下腹非常暖。那時我開始追蹤他們的專頁和line,印象中好像可以填表預約個案。於是我緩緩起身,找出手機,詢問後填了表單。心中只是想著,希望可以為自己慢慢找到一些聆聽、連結身體需要的管道。從小到大總是在四處求醫的我,非常清楚沒有一個厲害療法可以解決一切難題,我能做的,只是繼續為自己開拓空間,讓經驗發生,慢慢趨近生命原來的動態,避免逆向操作。
第一次的個案安排在十月底,地點在我熟悉的地方,因為曾經借過那裡的場地幫朋友做關節釋放個案。但是每次要遇到新的個案提供者都會讓我很緊張,因為觸碰是一門藝術,它創造的連結和拓出的空間是理性沒有辦法辯證的。於是我見到了Isa老師,對於初次見面的人,我總是比較難開口說話,除了一開始的身體描述說了一些之外,我沒有說什麼,但我的感官是打開的,對我來說,每個生物體都有一種「場」,比起言語,我更敏銳於這些「場」的狀態。
那天個案我很快的就睡著了,感到昏沈、疲倦,身體多處在擴張、發熱,結束後很難回神。聽著Isa回饋身體的狀況,常常穿插著「發炎、疲倦」,聽著她建議我早點回去休息,而我心中說不出口的是,十月份開始每週二晚上的課程才剛開始呢,怎麼可能休息呢?我心中喃喃自語,感受到筋疲力盡。但至少,我的確是感受到身體從內散發出的疲憊,在在顯示出我似乎又透支了,我以為我有力氣,其實是慣性地擠壓出來的。接著安排了四次療程,分別在十二月和一月。四次療程是有連貫的,
十二月第一次個案我整個人還在驚恐的狀態。因為前一晚去了新的中醫看診,被針灸時整個人大崩潰,嚇壞了,很晚才能睡。於是個案中處理了我的驚嚇,身體刺刺麻麻的感覺很清晰,對於觸碰也更敏感。Isa說在個案前一天最好不要做太刺激性的事情,要找到如常的節奏。
「如常」這兩個字一直留在我心裡,搜尋不到內容,久久沒有消失。
第二次我直接從淡水搭計程車去,可見我有多累。那天個案後,我在臉書寫下這段文字:
Isa上次對我說:「要為自己找到一個如常的節奏喔...身體不能一直處在驚慌的狀態」,這句話一直留在我心裡,我想要先收著。因為我知道,目前的我,離如常還有一大段距離。目前的日子,還是在一個每天都像是打仗一樣的狀態,充滿變動和不安,雖然和過去比起來,現在已經是比較有能量,甚至有動機在迎戰的,而不是常常倒下陣亡,已經進步不少。但「如常」,的確是撞擊了我,或許和心中的渴望有關。盼望有這麼一天。會找到屬於我的「如常」。我的身體常常在發炎,一股熱如果堵住了就會不舒服。加上每天打仗,常常休息不夠。對於這樣的身體狀態,Isa沒有說什麼,只是提醒:「對這樣的狀況,你用什麼方法來支持自己呢?」、「你要邀請什麼植物來陪伴你?」
「如常」或許就是我新年的願望吧。
第三次做了油敷,用布把我的肚子纏起來。這個動作讓我覺得好安穩,後來離開去辦公室也都還一直包裹著。正值聖誕節前夕,我想到聖經上論及耶穌誕生時寫道「…用布包裹著,躺在馬槽」,覺得自己也是用布包裹著,一抹新生命正在醞釀。那天結束時,Isa問我,律動按摩為我來說是什麼呢?我聽見自己說,律動按摩為我而言,是一個幫助我重新勾勒出身體框架的方式。因為平常的生活中,我常常會感覺身體的邊界一直在溶解,我要好用力地把自己控制住,才能表現出合宜的舉止。身體邊界溶解會讓我感受不到身體,進而感到焦慮,我需要晃動、甚至撞擊來確認身體的「在」。律動按摩好像就是慢慢幫我把邊界又找回來,可以穩定的在時空裡安放自己。
晚上,我又用布把自己包起來,喜歡有包覆感的入睡。隔天清晨起床,我感覺骨盆區域非常的痠痛,好像有很多很多深層的釋放,慢慢的活動好一陣子之後,才漸漸穩定起來,沒有這麼酸痛。
第四次個案流了非常非常多的汗,我感覺整個人活力滿滿,唯一一次覺得後來幾乎是有點躺不住了,想要起來活動。我笑著跟Isa說「我覺得現在很適合去打架」。事實上,那天我發現自己居然能維持專心很長的時間,把一些繁雜的工作一一完成,這種集中的穩定感,和以往常常出現停不下來的亢奮和焦慮是完全不一樣的力量。
這四次的個案就像是一趟旅程,每一次,我都打開自己,不期待什麼,卻保持聆聽,很多時候就睡著了,很多時候感覺自己又回來了,透過觸碰而勾勒出身體的在,好像生活中拿來奮戰的盔甲可以在一種溫柔的流動中自然的被卸下。這是律動按摩和其他身體工作很不一樣的地方。它是溫柔的,像是創造出一種「勢」,邀請身體的能量順勢而為。
溫柔,是我越來越喜歡的力量。前年車禍後是結構治療把我修好了,結構治療是非常溫和的中醫傷科手法,在皮筋骨的層面上做出不同的「勢」,一動周身動的牽引身體結構回覆。去年十一月開始上的Movingness課程,也是很溫和的,在覺知和呼吸的連動下,經驗到動態的關照,讓身體有「回到家」的安穩,並且從根基上去搭建動作。律動按摩沒有很劇烈的意圖,好像要奮力解決什麼問題似的,但它的觸碰溫柔、牽引溫和,卻能使淤積的疏通、沈睡的漸漸甦醒。
Isa是一個會讓人感到安穩的人,帶有溫度。她除了個案以外,教我很多有用的辦法。比方說:泡腳時用一兩條大浴巾把自己上下都包起來,會很快的回收感官,找回穩定,放鬆下來;從外面回來時,如果身體很多的電到處竄,停不下來,可以請一個會讓我放心的人,幫我從上而下緩慢踏實的刷身體;鼻子過敏流鼻水的時候,可以用一大碗滾熱水,用大毛巾罩住頭,面朝碗,讓鼻腔眼睛用蒸氣悶蒸,很不舒服的時候可以加上洋甘菊效果更好。雖然每次我這麼做都好像在做什麼神秘的儀式,也很難跟別人解釋,但真的很有效果啊,尤其是泡腳把自己包起來,對我的睡眠極有幫助。
黑貓白貓會抓老鼠的就是好貓。是吧。
(補充)八月起賀爾蒙針劑治療阻擋了經期,讓身體變得很乾枯,皮膚也反覆過敏,原本算是強盛的性能量瞬間冷卻。十二月開始改口服藥,一開始只覺得至少副作用少了許多,整體還是感到枯竭、不太舒服,全身關節疼痛的狀況也還是很有感。第三次律動按摩個案結束後,我開始感覺身體下腹部裡層有個部分活起來了,好久沒有出現的濕潤感和性驅動也漸漸偶爾會發生。由於成長的過程受到很多暴力的對待,長大的我總是把性的興奮和暴力連在一起,充滿了遮遮掩掩的罪惡和羞恥感,覺得自己很有病,但好像也只能學著放自己一馬。這回當熟悉的興奮感又出現的時候,我發現它居然沒有緊緊連著暴力了,就算努力想要連起來也很困難,我才知道過去的自己有多辛苦,也對這樣的釋放與成長感到欣喜和感激。
這次開刀在竹圍馬偕。兩人房好大一間,每一床都有窗可以看到諾大的觀音山和淡水河,馬偕的防疫做得很嚴謹,只開放一個陪病的人,還有一天兩次各一小時每次兩人的探病。其實除了打呼聲都蠻安靜的。護理站也不會一直用床頭呼叫人。馬偕的病服充滿了小碎花,感覺很像要去泡湯,開刀前也只是褪去內衣褲(生理期著免洗褲和衛生棉),上衣反穿而已,非常人性。而且我是自己走去開刀房的,再進去以前還可以和親友們見面、鼓勵(我和爸爸、小姪子還應觀眾要求照了相,擁抱呢),接著就是坐在裡面等待叫名字,我是當天最後一台刀,等到都有人來掃地(準備收了)才叫到我,是自己爬上手術台的,躺上去還等了很久,有人檢查牙齒,有人開始接心電圖、血壓計,過了好一陣子才開始準備麻醉。
出院前去門診聽醫師講解,他指著我的輸卵管說:你看你的輸卵管都被這些內膜沾黏到根腸子黏再一起了,接著忽然一臉哀戚的握著我的手說:「這樣你要懷孕的話~~~很難耶~~~」,我只好尷尬地回答說:「我還好我還好」。醫師說這個病沒什麼道理,也不是因為什麼治病的原因產生,好像目前研究只知道特定體質,會遺傳。我的媽媽就是這樣,所以四十多歲就全部拿掉了。而且這種病變異性很大,有的人沾黏到肺,經期來就會咳血,有的沾黏到血管、腦部,經期來會流鼻血啊什麼的。有的只有一點點就痛得要掛急診,有的(像我這樣)到處都是了也沒有什麼覺得疼痛。
我才知道有一部分的我,感到好脆弱,生命的脆弱,身體的脆弱,心神的脆弱。
是我,不要害怕。
到我這裡來。藏身在我的翅膀下。
耶穌說。
祂必要親自保護我、照顧我。
這和翁醫生說的依樣,他說有幾位朋友特別拜託他早早把子宮卵巢輸卵管都拿掉,結果每一個都後悔的要命。沒有一個器官是隨便安置的,不要想怕麻煩乾脆早早一勞永逸。即便是西醫也覺得維持賀爾蒙系統穩定對身體是非常重要的。
>沒有放網路消息
這次開刀是一個緩慢地過程,從二月底到八月。我只有分別、單獨和人說。因為只要是網路訊息,為我來說就是負擔,我覺得開刀是一件有隱私的事情,也沒有心力來回覆諸多訊息。一如我無法在一群人中間舒服的聊天,我也不喜歡群組裡公布這些事情。因為各種訊息交雜而來就像一堆人一直講話依樣,太消耗我了。
~解放神學讀書小團體五週年心得~
今天,我們滿五年了,為這份相遇、凝聚和同行,感謝天主奇妙的安排。這個小小的解放團體,一路上按著當下參與成員的狀態和靈感調整聚會、互動的方式不斷地在改變。為每個來到這裡相遇的夥伴來說,對這個小團體凝聚的感動、理解和期待也都很不同。所以,我來說說我的理解吧。
想到起初,我並沒有要成立一個「團體」,只是為了找人一起準備「解放神學」這本書的導讀(以免自己發懶),沒想到在我的臉書po文取暖之後,意外的有人響應(而且是當時我覺得不太熟悉的人),就索性開始一個小型讀書會。當然,若要再往前推,之所以要準備「解放神學導讀」是因著「第二次同志基督徒分享會」結束後,大家在檢討會中的決議,為的是不再只期待教會高層做出改變,而是致力於基層的「自我培力、餵養」。但事實上,後續來參加讀書會的人幾乎是換了一批人了,只有少數幾個人還有繼續參加。
從2015年六月開始,我們很認真地讀了武神父寫的解放神學(上、下),其中也腦補了許多教會歷史、思想演變、信仰反省、時事討論等面向,甚至還安排去輔大和武金正神父面對面的討論。讀完解放神學之後,我反覆表達說:「如果大家還想要繼續聚會,那就要看大家究竟想要什麼」(大家明顯沒有要解散啊,我有點不知所措)。我有意識地從共讀解放神學的主揪,轉為成員之一,學習在團體中聆聽。於是,我們以解放基層基信徒小團體(簡稱解放基基團)(萬華支部)自居了好一陣子。
但後來在討論fb粉專名稱和介紹時,大家還是願意用「解放神學讀書小團體」的名義來定位,似乎肯定解放神學為我們的小團體來說仍具有重要的意義。經討論後,fb粉專的介紹是這樣的:「我們是台灣一群天主教徒,來自各行各業,透過讀書聚會來了解(教會)對社會的關懷。在不同議題中,學習落實解放神學「實踐先於理論」的精神。成立於二O一五年六月十八日,於每週四聚會。」
一轉眼就滿五年了,我從中央大樓搬到萬華工作也五年多了。還記得前幾年聚會的時候,花了很多的時間在買菜煮飯,也常常邀請大家來102共食,有幾次還帶大家做滾筒按摩,表達餵養的層面不只是智識與靈命的部分,也顧及了全人的需要。2016年我經歷了媽媽的驟逝,這影響我很大,那段時間小團體夥伴們的臨在和陪伴,讓我開始比較清晰地感受到「關係」之間的同在。意思是,這個聚會為我來說不是「一件事」,而是和「一群人」有關了。
在場地上,我們經歷了多年的萬華102,接著到有木板間的小窩,穿插著國興路的套房空間,再到現在比較穩定的大窩。凝聚和行動的方式也不斷在轉變,似乎偏向一種「一股衝動就成了」的形式在繼續,太刻意的方式都維持不久(比方說提方案…),而各自生活的擔子常常都很沉很累了,還願意繼續用各種方式相聚、彼此鼓勵代禱、不時的討論一些時事,就是一份真實的聯繫。
我蠻有困難理解一些慨括性詞彙。與其說「團體」,我傾向具體的定義為目前有在參與的7.8人。這和過去我參與的教會團體的模式有些出入,是因為通常教會團體都已經有個架構、方向、主軸,有著「創辦人的初衷、神恩,使命方向」。但我們解放小團體比較不是這個路線,它是由一個事件開始的(幾個人一起共讀解放神學),因著這個事件,讓參與其中的人彼此認識,建立關係(甚至還走向婚姻),也是因著這個事件,開始了一群人固定聚集(穿插行動)的模式。我們的聚會有點像是基督生活團,卻不限於聖依納爵的神恩,有點像是堂區的社青,卻又是跨越堂區的,有點像是讀書會,卻又更自由且具有彈性。
因此,我對團體的定位就是含括著「自由多元、隨聖神感動、考量每個人的狀態、除去教會階層化(不是仰賴神職或修道人)」的特質。我對團體的理解也是指「直到今天還在參與聚會的夥伴們」,而不是為了延續什麼特定理念、初衷、或使命性。六年前一連串教會內沸沸揚揚的同志議題推動了我建立起下面的步驟:「相遇、祈禱(聖言)、行動(愛)。在團體中,聆聽聖神」,經過解放神學的深化(自我空虛、聆聽與交談、離開安全的領域、與受苦者同在)更為具體。直到今日,這個模式還是很幫助我。這是我個人的收穫,相信每個參與團體的人都有很不同的經驗和領受,這實在是聖神的化工。
簡單的回顧了一些過程,不斷在其中聆聽聖神:「聽見了風聲,卻不知道風從哪來,要從哪裡去」。目前我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淡水本篤會的團體,說真的沒有太多的心神來顧及其他團體,只是很珍惜在這裡認識的幾位朋友,珍惜在主內的友誼(關係為我是很重要的),也珍惜這份自由流動、真實、彼此接待、能夠討論一些事兒、在祈禱中彼此扶持的氛圍。
在這個小團體中,我經驗到天主的許多看顧。
繼續看看聖神要怎麼帶領我們...。
也謝謝你們。豐富了我。
2020/6/18 君霖。
寫於解放神學讀書小團體五週年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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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02伙房全盛時期供餐照
今年三月開始,隨著四旬期的開始,我決定進行一個「不吃麵粉、奶類」的實驗。萬萬沒想到光是不吃這兩種食材,就大大改變了我的飲食習慣,也才發現自己有多常(多愛)吃麵粉和奶製品。無論是甜點、糕點或麵點,都是我非常常吃的食物啊。之後又進一步的把所有飲料點心類的食物都減到最少,比無麩質飲食還要嚴謹。拜同事朋友的愛心,讓我在山下的早餐也都可以有米飯和配菜吃。每週去中醫回診,我都帶著一週的紀錄(飲食、睡眠、排便等),慢慢的我發現居然每一餐都可以是白飯,實在是很驚人。
決定做這樣的實驗,除了中醫的建議之外,有阿育吠陀專業的瑜伽R老師也給了同樣的建議。畢竟我身上有著多年與之共存的幾個(小)腫瘤,又常常處在焦慮不安和身體發炎的狀態,隨著年紀的增長,調整飲食方式是勢在必行的。
於是三月初,我跟中醫陳醫師說我的決定(我要實驗自己三個月只吃飯,看會發生什麼事),陳醫師點點頭說:「嗯~大家都應該來做這個實驗!」三個多月下來,我身上的水腫消了很多,睡眠的狀態也好一些,焦慮驚嚇壞掉的程度和頻率也減緩了,體重也減輕了,整個人看起來小了一號,清醒的時間也繼續增加...。所以,即便是過了三個月我還是繼續走在這條路上。
其實我個性裡有一種偏執,我決定不吃,就是不吃了,起初是為了辨別實驗變因的精確,後來實驗結束則是為了讓他保持清晰好操作。其實陳醫師沒有很嚴格的說「一點都不能吃」,但因為我很容易陷入困惑:什麼叫做一點?什麼叫有時候?什麼叫不要吃太多?一旦吃了就覺得邊界變得模糊,不久就找不回吃和不吃的清晰感了。
但是其實我還是常常很懷念甜點啊,畢竟過去我是每到咖啡店就一定會點(至少一塊)蛋糕的螞蟻龜啊,於是我遍尋無麩質的甜點,台北有好幾家賣無麩質無麵粉無精製糖的蛋糕甜點,只是都要價不斐。朋友也開始找米穀粉來代替麵粉試著做煎餅,免得我連蛋餅都吃不到(傷心)。
上週一中醫陳醫師來山上出診,休息時帶她到處走走,走到避靜院時我們聞到好香的甜甜的味道,我一聞就說:「有人在烤蛋糕」!於是我們就去餐廳尋找香味的來源,果然就看到秋菊姐考了兩條磅蛋糕,我問說:是什麼口味的?她說:「喔是金桔啊~很好吃喔~」,我看了兩秒,就默默的轉身離開,喃喃地說:「我們走吧,反正我又不能吃…」,陳醫師跟著我離開餐廳,跟我說:「嗯~偶爾吃一點沒有關係啦」。
我不想聽進去,免得感到困惑,但心中的失望是真實的。
晚上看診結束,修女在整理新作的果醬,一邊跟陳醫師介紹果醬的口味,我搭話說:「對啊很好吃喔~」,但停了一秒又說:「可是我今年一口都沒有吃…」修女說:「對啊君霖很乖說不吃就不吃了…」陳醫師聽了就說:「嗯,還是可以吃一點啊,抹土司吃比較好,不要泡成飲料喝…」
我不想聽進去,免得感到困惑,但心中的想念是真實的。
我發現我常常是這樣清晰分明,有時卻也太缺少彈性了。這週有一天同事傳了一張他做的優格和山上的桑葚果醬的照片。我看了就說「我不能吃啊」。但不久之後,我滿腦子都是甜食,我超想吃甜點的,幾乎無法工作。最後我找了木瓜來吃。那一天我大概吃了半顆大木瓜。
昨晚睡前在fb看到鵲咖啡po文說有兩個時段釋出幾組位子,我一點都沒有猶豫就傳訊息了。這家特別的咖啡店可是半個月才開放預約一次,每次都秒殺,我沒有一次成功訂到位的,沒想到這回居然就補位成功了!
回診時,我在紀錄表上寫著週五要去喝咖啡和吃布丁、吐司,陳醫師當然問了為什麼,我解釋了這機會是多麼難得之後,還加上幾句:「我已經三個多月沒有吃布丁了~我好想吃布丁,至少吃一口嘛」。陳醫師聽了就慢慢地說:「小龜,那你要好好把布丁吃完喔,慢慢品嚐咖啡~~」彷彿感受到我處在一個乾枯需要喘息的角落裡。
於是我就帶著這句話來到這特別的咖啡店。喝了三杯咖啡、一份布丁、一份土司(這裡是單一價格、可以續杯的消費方式)。覺得萬~分~的滿足,大概可以三個月繼續米飯如常、清晰分明的生活了。
我真的很喜歡吃布丁。布丁為我來說是幸福的記憶,小時候只要爸爸帶了小布丁蛋糕回來,我就會開心地忘記一切難過,每一口都好珍惜。統一布丁雖然甜得要命又不健康,但卻給我帶來許多慰藉,特別是那些充滿驚嚇和淚水的日子,布丁給了小小的我具體的陪伴(還有古早味蛋塔也是)。所以,今天慢慢的品嘗了一份美麗的布丁,搭配有紅糖尾韻的手沖哥倫比亞,感到整個人都飽滿了起來。其實「好吃」本身已經不這麼吸引我,沒有那種「想要吃很多、深怕沒有下一次」的癮頭,而是藉著食物,讓心裡某個地方不需要再這麼稜稜角角,可以柔軟一下,喘口氣,再繼續。
前些天晚上看到卡姐的家人在fb專頁上po了文,
說六月底要紀念卡姐,
將要舉辦「一日卡姐咖啡」的活動。
我才瞭解二月看到卡姐咖啡粉專寫了「永久歇業」,
只提說卡姐「要去別的地方生活」。
原來是指,卡姐跟媽媽一樣,
去另一個我現在不能去的地方了。
死亡很有意思,
在那個瞬間,
回憶會爆炸性、不按次序的湧現。
其實我只去過三次卡姐咖啡,
三次,我都畫了畫、留了言。
卡姐說他都記得我的留言。
第一次我一個人找了半天的路去店裡發呆,
驚艷於卡姐手繪、手寫、手製整本的menu,
我還拿出筆記本來抄寫,
覺得可以增加我對食物、咖啡形容的詞彙量。
第二次是春節,帶著一大家人和多多一起去,
喝了咖啡吃了甜點。聊了好久的天。
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我們全家春節去花蓮玩,兩天一夜。
第三次就是幾個月後,媽媽過世了。
同年十月我留職停薪了一個月休息。
其中一站就是去花蓮,住在小英老師的民宿,
我又去了卡姐咖啡,
基本上幾乎是去了所有春節時和媽媽一起去的地方。
我記得那一天,一個新認識的大姐陪我去,
我一個人悶著頭畫畫,
一直畫一直畫,居然就哭了起來,
卡姐來幫我倒水時,我把畫好的畫給他看,
她拿著我畫的卡片,看了看,就走回吧台,
我本來想她願意給我空間,讓我獨處,
沒想到過了不久,卡姐拿了一小塊蛋糕給我,
盤子下附了一張卡片,是她寫給我的,
她說,媽媽一定希望我開心地繼續向前走,
慢慢吃塊蛋糕,勇敢往前吧。
我滿眶眼淚的吃了這塊蛋糕。
一轉也就一路走了好幾年了。
沒想到,卡姐很快地就跟媽媽一樣走了,
據說是去年底發病,年初就走了。
也算是沒有受很多苦。感謝天主了。
想念是愛是感謝。
謝謝你卡姐,
謝謝你用手沖咖啡傳遞了溫暖,
謝謝你在許多細微處傳遞了愛。
六月底若有機會,我會想去一趟。
也繼續 讓愛傳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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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姐咖啡 @花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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